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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善動物園的夢想家—彭仁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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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善動物園的夢想家—彭仁隆

2020-12-23 記者/郭琇真

下午三點,台北市立動物園兒童動物區有鴨、鵝在路邊遊蕩,吸引爸媽帶著小孩靠近觀察;不過要小心,若碰上繁殖期,鵝的脾氣較暴躁,可是不好惹。一旁草地上,母雞脖子脫羽嚴重,展區負責人彭仁隆順了順母雞的羽毛說,「這是被公雞騎的,屬於交配的自然現象,正好拿來做教育的展示教材。」

自從七年前彭仁隆接手,兒童動物區已看不到常見的兔子、天竺鼠,取而代之是雞、鴨、鵝、蘭嶼豬等經濟動物。他曾大膽嘗試把農田裡的「鴨間稻」搬來動物園,在園內闢田種稻並養鴨,展示鴨吃害蟲、同時排糞肥沃土壤,這種鴨稻共生的友善農法。未來他希望能展示平飼蛋雞,讓小朋友有機會認識每天吃下的雞蛋是如何生產而來。

在動物園做這些改變並不容易,需要排除各種民眾客訴,和長官爭取。他說,現在的小朋友很少有機會接觸經濟動物,只知道動物變成食物的樣子。他認為,動物園有責任透過展示,讓孩子認識經濟動物的原本面貌。

為了動物園新近的嬌客狐獴,展區墊高70、80公分,安上玻璃窗,讓小朋友可以平視觀察狐獴的活動。彭仁隆說,這樣比較容易讓人對動物產生尊重感。

狐獴展區旁沒有動物,只有一座座高高低低的箱籠,裡頭坐著一隻黑猩猩雕像。這些箱籠是早期動物園為了搬運或展示動物所使用,彭仁隆拿來重組,成為小孩玩捉迷藏的遊樂區。前頭砂地埋有恐龍骨骼,一旁寫著:「像狐獴一樣挖掘,像生態學家一樣思考。」這是他獻給孩子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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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打掃邊研究 發現浣熊洗東西的幕後真相

彭仁隆在動物園工作快20年了。他從小就熱愛動物,小學四年級時曾把動物園裡的蝴蝶幼蟲偷偷帶回家飼養。大學主修植物學,後來到英國進修動物保育,研究比較在倫敦動物園小櫥窗、愛丁堡動物園戶外展示場及英國皇家屬地澤西島野生動物園等三種不同圈養環境,同樣的靈長類猴子,有怎樣的行為差異。從此開啟他對動物園與動物福利議題的探究。

回台後,彭仁隆輾轉在動保團體和教科書出版社工作多年,終於獲得進入台北市立動物園工作的機會,從最基層的技工做起,薪水只有三萬元。他衝著一股熱情和夢想,放棄當時在出版社五萬多元的薪水,轉身走入動物園。

技工的工作對他而言,有些太簡單了。他利用每天打掃、清大便、餵食的時間,觀察藪貓和灰狼,發現這兩種動物因為環境太單調、缺乏刺激,出現踱步等刻板行為。他蒐集資料,寫就兩份研究報告,鼓勵展區多設計涵洞、隱蔽物等豐富化設施來改善動物的焦慮。這樣由動物福利觀點出發的展場改善,在當年算是先趨。

這份關切動物的熱情,20年不變。園裡有近十隻的北美浣熊,他想瞭解浣熊為何喜歡洗東西,因為傳聞一說浣熊是靠清洗來判定食物能否食用。他設計將沾有飼料粉末的木塊放在食盆中,浣熊觸摸、嗅聞後,就放棄木塊,轉而拿取盆裡的蘋果、紅蘿蔔。這項研究證明浣熊不須浣洗,或沾溼前爪來清潔物品,就能判定何者為食物。

雖然圈養的北美浣熊的確會洗東西,但已有科學家陸續發現,野生的浣熊並沒有浣洗行為。彭仁隆推論,浣熊洗東西可能和圈養環境過度單調有關,浣熊無聊到只好洗食物來釋放壓力,這是圈養後出現的刻板行為。他的研究成果目前展示在解說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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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效智啟發 動物福利要兼顧科學與道德

彭仁隆進一步對動物倫理展開深層思辨。例如:討論人類無限制利用動物,合乎道德嗎?為了研發愛滋病的藥物,殺害上千萬隻的實驗鼠,倫理上真的沒問題嗎?他說,這些思辨是受到台大哲學系教授孫效智的「應用倫理學」課程啟發。

彭仁隆說,這些哲學思辦讓他從科學數據來判斷動物福利好壞的科學取徑,更多了一層道德關懷。

他回頭檢視動物園作為發現,有獸醫在治療動物會犯了「物種歧視」的問題:治療保育類的蒙古野馬會施打高級的麻醉藥,但治療家驢卻用便宜的麻醉藥物,導致家驢必須不斷施打麻醉、監控呼吸。就生命而言,無論是蒙古野馬還是家驢,對疼痛的感受性是一樣的,理應受到同等的醫療對待。

這樣的思辨方法也用來檢視自己。六年前,彭仁隆為了避免成鴨蠶食鯨吞園內的水稻田,在獸醫監督下,以二氧化碳瓶執行鴨子的安樂死。起初他非常抗拒,反對動物園為了教育展示,犧牲健康鴨子的生命。這問題他花了兩年反思,發現農夫採用鴨間稻農法,年年循環,除了友善農田,最終也是希望屠宰鴨子賺取利潤;這和人們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吃鴨肉,是一樣的道理,兩者都是在利用動物,只是目的不同。如果他只排斥動物園的作法,卻持續大口吃鴨肉,將會落入前後不一的矛盾中。

「人存活在地球上,就是會不停剝削動物和環境。」彭仁隆說,重點是人們認清這樣的主宰地位,思考如何合理利用、減少動物的痛苦。例如用人道屠宰的方式屠宰鴨子。

如今彭仁隆這樣定義動物園:它是不正義的歷史產物。隨時時間演進,動物園的作為不斷進化,有些歐洲動物園開始減少展示的物種和數量,例如不再圈養有漫遊需求的大象,試圖解放更多動物遠離圈養環境。他說:「這是折衷的正義。」

他期待動物園持續進步。他腦中持續擘劃著許多改善計畫,像動物園入口廣場的紅鶴水池,能否擴大改建成類野生棲地,又或者兒童動物區能否展示平飼蛋雞,激發更多人思考經濟動物的動物福利議題。這些計畫礙於腹地、經費等考量已擱置多年,但他一有機會仍不斷嘗試和長官溝通,毫不畏縮,期盼終有一日能實踐夢想。

本文由聯合報系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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